你好,这里是文明之旅,欢迎你穿越到公元 1005 年,这一年是大宋景德二年,辽圣宗统合二十三年。这一年的一月份,宋朝和辽朝签订了禅圆之梦,两国之间打了 25 年的战争终于结束了,虽然谈不上谁胜谁败,但是一时间也是云开雾散。大战之后得有一个大战之后的样子,所以这一年的春天,宋真宗就专门好几次下令要安抚一下河北地区熬过战争的老百姓。1月 23 号,皇帝听说,唉呦,这个河北老百姓耕地缺乏,耕牛好免税,商人贩卖耕牛的税就免了。两天之后, 1 月 25 号,河北的囚犯只要不是犯了死罪的,全部赦免。翻过去。到了2月 10 号,正宗皇帝又进一步了解到了河北的战争惨状,于是下了一道罪己诏,让河北人民休养生息。那与此同时,河北边境很多地方也纷纷把地名都改了啊。原来什么?你听威鲁平荣定枪这种剑拔弩张的名字,现在改了,改成叫什么广信呐,保定保德这种平和淡定的名字啊。
你现在去看河北地图,河北那一带很多地名都叫什么?安娜什么定,很多都是那一年定下来的。咱们要是有机会在 1005 年初的河北大地上走一走,那个春风拂面,你一定会感觉到这好日子和这春天同时来了。但是这是从老百姓的角度来说,从皇帝的角度,不打仗了,大家都高兴,但是皇帝还会关心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我的朝野上下内外,甚至后世会怎么评价我刚刚做主签订的这个柴渊之盟?皇帝会担心这一个,那这个时候就来了一个机会,皇帝可以借机探测一下各个方面的反应。
啥机会啊?你想仗势打完了?但是皇帝这时候在前线,在禅州御驾亲征,他总得回东京汴梁。那请问要不要在汴梁举行一个接驾仪式呢?这个仪式算不算凯旋仪式呢?银饰搞得是隆重一点好,还是尽量从简呢。振宗皇帝就算,掐指一算,回汴梁的日子正好是因为皇太后的忌日,所以他就放出了一个试探气球,就跟大家说这个,咱为了尊重那位皇太后,要不我就悄悄的回城,打枪都不要,哈哈,也不要奏乐了一世一切从简好不好呀?你真要是这么想,您是皇帝吗?这事你盯了不就完了吗?哎,不啊哈,振宗说,正好咱们朝廷里有一位公认的大儒学问非常大的官员叫杜搞。这杜搞不得了,有个外号叫杜万卷。肚子里很多数真宗就说了,哎,派人专门跑一趟去问问渡搞这个礼仪专家,咱这回程的仪式该怎么搞啊?杜稿的回复马上就来了,说当年周武王伐纣的时候,一路上前歌后舞,现在您皇上也是凯旋啊。要举办欢庆仪式,没有任何问题,完全符合礼仪制度。你看看,这是把这次禅渊之盟比作是当年武王伐纣,都是非同小可的胜利,都是毋可置疑的凯旋。
对大如表态了,但真宗还不是那么放心,说你看大儒表态了,你们这些身边的高级官员,唉,也异议,也表个态,咱是大操大办的好,还是一切从简?大家都说这么大的喜事要办,坚决要办。文宗说,那好吧,哈哈,那就听你们的,咱就办。你听出来了,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态度测试。
那大家对禅院之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看法啊?那这次测试当然让皇帝很满意,大家都认为这是一个还算不错的结果,这事不算完哪?禅渊之盟它到底是一场胜利,还是一个屈辱的城下之盟?这个问题还是这么显眼的放在这,不仅困扰着当时的宋真宗,也在任由后世评说,而且果然就引起了巨大的争议呀。那好,今天我们就带着这个问题一起穿越回 1005 年,大宋仅得二年。
话说公元 1005 年签订的这份禅渊之盟在中国历史上很罕见,非常完整的一份谈判记录,就是谈判的整个过程,各方的心态,包括最后的文书史料是斑斑俱在。那其中大家最容易注意的就是那笔钱,宋朝送给辽朝每年的所谓 30 万岁币,我们在中学历史教科书上就知道这个概念。那最后定下来 30 万这个数,整个过程是非常戏剧化的。
先是宋朝这边的谈判代表叫曹立用,在出发之前,那皇帝总得跟他交代一下谈判的底线嘛。皇上是这么跟他说的,说土地问题咱不谈,寸土都不能让,但是这个钱可以酌情给一点,实在不行的话,实在不行咱们一年给他 100 万的税币也不是不可以。那所谓碎币的意思就不是一次性付清,是每年给多少钱好了,这就是皇帝交代的话,等曹丽用前脚刚出来,宰相扣准,就怕咱们勾当当啊。
我可知道皇帝跟你讲的那个数,但是你这回去辽朝,你许给对方的碎币只要是超过 30 万,我肯定要你的命,那曹立勇还能说啥?所以到了那边在谈判桌上那是咬死也不能松口,跟契丹人耗了七天。最后,哎,真的就是寇准说的那数 30 万,其中每年是银十万两,捐 20 万匹,就谈成这个结果。那等曹丽佑回到禅州之后就去找皇帝汇报,当时宋真宗正好在吃饭,皇帝吃饭这个时候就不能见外人,但是他又着急,到底谈成个什么奶奶样,就派身边的宦官说去,到门口去问他到底谈成什么样。曹立雄心想,这么重要的事,我跟皇上都没汇报,我跟你一宦官讲不吱声,一问一个不吱声,宦官只好回屋。宋真宗这就更着急了,这这这这,在外面不定给我闯了什么大祸啊。这还不敢说,你出去硬把他问出来,那宦官又来问曹立庸,没办法,就用手在脸上贴着,脸上比了一个三字,暗示了一下。那宦官回去说说,他也没告诉我答案,他就这么了一下。宋真总是大吃一惊,说坏了,三百万,甭问呐,三百万,哼,这也太多了啊。振宗一边吃饭一边就自我安慰说,唉,也行, 300 万要是能把事儿了也行吧。一会儿等皇帝吃完了饭,君臣这么一见面,曹丽悠上来就磕头,一个劲儿的认错,说臣无能,许出去,钱太多了,我许出去每年 30 万,宋贞宗一听才 30 万,喜出望外,高兴的差点蹦起来,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当年我在看这段史料的时候,心里就想多次翻转的剧情,你看这跌宕起伏的情绪,你搁今天一专业的编剧也编不出来。那可能也是因为这个故事实在讲的太好,所以这每年 30 万的碎币给后来的人留下的印象就太深,所以大家心里一直就有三个问题,第一,人家打到你城下才谈成的合约,这是不是城下之王?第一个问题,那第二居然合约里面每年都要付钱,这是不是就是称臣纳贡?第三用钱买来的和平,这是不是丧权辱国?唉,这可不是,今天我们在这提这些问题,实际上尘缘之盟签订之后时间不久,大宋的朝廷里就已经出现这样的声音又质疑的,那今天我们就来回答一下这些问题。
首先我们澄清一点,城下之盟那应该是不算的,请问什么是城下之盟啊?就是敌人已经把我们围的水泄不通,眼看就要破城,而我方没有什么选择,所以这个时候答应一些屈辱的条件,你退兵,这叫城下之梦,是没有选择下的选择,但是这一次宋辽大战很明显不是这种情况嘛。
上一期女儿听了我们就讲了,孱渊城下的辽军几乎没能攻克什么大的据点。主帅萧榻里又正囊又是孤军深入,而宋军这边我是打还是谈,我这个时候是可以选的。我是多少有一点战场的主动权的,所以在这种在战略上还有选择权的情况下签的就不叫城下之宝,这个道理很简单。
好,第二个问题,请问每年给辽朝的 30 万的岁币算不算称臣纳贡啊?这个也不是,为什么说不是,因为你看那个最终的协议文本。这就是禅院之盟给历史学界留下来的财富,每个字都在那个最终的协议文本,那个字句写的是很讲究的。我翻译成白话文讲给你听,这里面上来就强调咱是给钱,但这不只是钱,这是我家的土特产,你看,这不,这只有 10 万,是钱吗?还有 20 万批是捐,这是土特产住君旅之费,这是两家和好之后。唉,哥哥我有钱吗?我帮帮你,所以这是资助款。那下面更是特别要强调,这是在协议文本里写的,说我是不会派使臣把钱给你送过去的,我只会让我财政部门的人再派底下人把钱搬到熊州边界上啊。
就是今天的雄案,你们自己来拿,你听听,这就是为了不让各个方面有误解,也真是下了一番咬文嚼字的那个功夫。所以 30 万岁币它肯定不是什么称臣纳贡,这一点后来又过了 100 多年啊。南宋和金朝搞的那个绍兴合议完全不是一回事,咱不能混为一谈。那好,那就只剩下这最后一个问题了,也是最关键的问题,就是用钱买来的和平,请问是丧权辱国吗?我坦率的说,这个问题我们回答不了,因为这是一个价值判断,和平就是和平,反正是不打仗了。但是咱要是评价这个和平好还是不好,那不同时代、不同处境的人答案不一样的。
我们现在能说的是禅院之盟,肯定谈不上什么胜利,更谈不上什么光彩,它就是两个力量在长期的对峙和激烈的碰撞之后达成的一个理性的、平衡的,双方都能接受的安排,他就是这么个事实。那好在我们作为当代中国人,我们是可以抽身出来的,我们既不占宋朝,也不占辽朝,他们都是我们的老祖宗,我们可以相对客观的来看当年的这一大段事实,所以我们可以把问题转换一下。第一,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安排?对于中国的历史进程来说,这样的安排他有心意吗?那如果有心意,他又心在哪儿呢?我们先来回答问题,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安排?如果我们真的回到历史现场,回到 1005 年和更早一些的时候,那一代人心里是清楚的,就是大宋和大辽已经到了谁也很难摧毁对方的程度。即使在打仗前,双方心里其实都有那么个底儿,就最后的结局应该就是和他,这不是我们在这儿猜,有事实的。
我们先来看大宋这一边。话说六年前就是在咸平二年,公元 999 年的夏天,当时大宋朝一个资格最老的大将叫曹彬并重。那曹彬不得了,曹彬是宋代立国之初几场大仗,比如说灭南唐就是他带队打的,那这个时候曹彬已经 68 岁了,岁数大了正当着枢密使,就是那个时候的国防大臣,那宋真宗因为他病了吗?带了上万两的白银到曹府去看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到了生命最后阶段。
宋真宗就问他说现在辽朝可能又要入侵,那我国该如何应对呢?那曹彬就给了一个大方向上的判断,他说我预料北方的这个草原帝国最终会与我大宋恢复咱们太祖时代的那种和好。你看曹彬的判断就是这样,这是枢密使,当时的国防大臣,就双方打来打去,最后可能还是得做到谈判,卓浅谁也拿不下谁,那皇帝是个什么态度呢?宋真宗当时的回答是这样的,而这个事儿我愿意为了天下苍生而自我委屈。和契丹和好,这没问题,但是有三个条件,第一,执纲技,也就是说我们的纲领法都不能变。第二,存大体,也就是国家的脸面不能丢。第三,既长远之利,也就是要追求国家的长远利益,这就是皇帝当时面对和谈这么一个主张的表态。
听到这你就明白了,一零零四,一零零五,宋真宗在战争前线的那些角色的底层逻辑其实在 6 年前就已经有了基本雏形啊。就我刚才讲的,寸土不能让,体面不能丢,皇帝自己可以受点委屈,但是可以站在长远利益的角度来算账,这个底调 999 年就定了。
看完了宋朝这边,我们再来看辽朝这边,哎,渴望和平的那个意图也很明显的。你看整个禅院之盟的谈判过程,提出双方要谈判的是辽朝,写出第一封求和信的是辽朝,谈判中主动让步的 30 万真的不能再让点,真的不能让行,就这样。你看也是辽朝,说白了这一次辽朝看起来气势汹汹,发动全国兵马南下,但是他给自己设定的是一个非常有限的战争目标,很克制的打的好,咱就把幽云十六州中的关南二周拿回来。那打的不好,唉,打的不好我也得试探出双方的那个新的平衡点,它到底在哪儿,以确保以后不再打了。
为什么?精美辽朝这个时候掌权的萧太后也到岁数了,他要考虑后事。萧太后这个女人很了不起, 16 岁当了皇后, 18 岁生了儿子, 30 岁不到老公死了,所以她当了太后就成了事实上的一把手。这 20 多年多难哪,他一个女人家在草原上斗败了那么多契丹贵族,挡住了宋朝的大举进攻,还把儿子辽圣宗耶律龙讯拉扯成 人,他现在也年过半百,对于当时草原上的女人来说,高龄必须要考虑一个问题,就万一有一天我不在了,这个政治局面,我要给儿子留下一个不太复杂的政治局面,让他能够驾驭。
从这个角度我们就不难看出来,萧太后这次大举难征是带有一种意味。什么呀?叫以打促谈,以战促和,带有这个意味的。所以你看 1004 年到 1005 年的禅渊之战,那双方虽然架势拉得非常足,什么发倾国之兵,什么御驾亲征,嗨,但其实双方都存了一个要坐下来谈判的心思,所以你看最后演化成那样的历史结局,他也就不奇怪。那接下来我们就得分析了,如果双方都一定要和谈,那最终双方谈成的这个结果对各自的利弊又是如何呢?接下来咱们就细细的给他算笔账。
站在我们现代人的角度来看,战争其实分两种,一种是为大义而战,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比如说中国人当年的抗日战争就是这样,当年蒋柏李先生讲得好,胜也罢、败也罢,就是不要同他讲和跟他死磕到底。每一个民族的成长过程中都有这样的战争,所以孙子兵法才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就是这种仗只要打起来,要么生,要么死,要么存,要么亡,没有什么中间地带。但是还有另外一种战争,而是处理那些没有那么极端的矛盾的,说白了就是可以算账的战争。你看我们这些战场之外的人对战争的期待都是热血激情,但是你真的要在战场上,尤其你是统帅。唉,很多时候满脑子其实都是仗。
哈哈,同样是孙子,兵法里面不也有一段吗啊?孙子他老人家那是掰着手指头给你算账,代价十万千里,溃粮,内外之费,宾客之用,交妻之财,车甲之缝,日费千金啊。孙子就是要提醒你,战争这玩意儿真是烧钱啊。所以它有一句名言,多算胜,少算不胜矿,无算乎。那从后来的结果来看, 1005 年的这场宋辽战争应该就属于后者,是能算账的战争。那今天咱们就坐下来认真算算,看看战争硝烟背后的那些理性逻辑的算账,就是调用理性去计算。辽朝这边没什么可算的,因为一场仗打下来,你每年就可以拿到 30 万的税币,而且旱涝保收太划算了。体在宋朝这边,我手里这本叫千秋是非划寇准北大历史学系赵冬梅老师的著作,也是我们这个节目的学术顾问啊。他这本书里就主要算了这么几笔账,岁币到底多不多啊?对宋朝构不构成负担?那算下来,禅院之某每年给辽朝税币是 30 万,那在宋朝一年的财政收入中占比是多少呢?10%? 5% 没有,只有0.4%,所以基本上不构成负担。
问题是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对吧?有钱我不一定要给你,所以还要算第二笔账。
就这个钱给的划不划算?如果宋朝的北部疆界上没有和平,那就要大量的养兵助手,每年要花多少呢? 1, 500 万?那现在给出去的每年的 30 万只占 1, 500 万的2%,这还不算,真要打仗这只是助手,真要打仗花出去的军费,那你说这个钱是不是很划算?还有第三笔账,请问宋朝为什么要和辽朝打仗呢?是为了幽云十六州啊。那为什么要幽云十六州?根本上是为了让北部的边境由险可守,现在花了 30 万达成这个结果了,对吧?谁给你守边境啊?辽朝替你守,花了 30 万,辽朝的朝廷为宋朝约束自己的军队和人民,不许南下抢劫。因为和平了吗?甚至还为宋朝挡住了更北方的由牧民族的入侵吗?那宋朝每年这 30 万等于是养了这么一支边境保安队啊。自己要干,每年 1, 500 万,现在雇他们来干,每年 30 万,所以你说值不值吗?哎,我还看见有人算了第四笔账。
说的好听,每年给 30 万岁币,实际上宋朝根本没有掏钱。为啥?想和平了吗?双方可以在边境上做生意,这叫鹊场,就是商榷的那个鹊字。那宋朝这边无论是经济实力还是物产的丰富程度,在雀场交易当中,那当然拿的是利润的大头,每年可不止 30 万,所以 30 万岁币的本质是什么?不过就是把做生意挣到的利润,哎,拨出一部分还回去了而已。
这么算账,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一个感觉,说大宋明明是每年花了 30 万买平安,怎么算来算去好像还专了,这有点不符合我们的直觉,对吧?这其实就是禅渊之盟给中国历史演化带来的那一点儿新意。原来不能算账的事,现在变成摊在桌上的账本,不仅可以一次性的算,而且年年都这么算,你们双方都可以盯着精打细算的这么算,这就给宋辽双方的政治博弈带来了新变量。咱们简单看两条这个新变量,第一个变量是宋辽双方都有了更精细的可以调整双方关系的战略工具了。原来打仗是奔走腐狙啊,现在有了小螺丝刀啦,哈哈。把不能算账的东西变成可以算账的东西,这就意味着双方关系可以通过钱数,这是一个数字,通过微调这个数字来调整关系。
现在我是花 30 万请你走人,那将来我们的实力平衡要是变化了,打破了,那就不见得非得要战火再起再打仗,对吧?咱们就在这聊数字就行了,比如说你潦草实力强了,我为了买平安,我可以加吗? 30 万变 40 万变 60 万变 100 万,咱可以就数字聊反过来,嘿嘿。如果我大宋的实力强了,我也可以减碎币给 10 万,行不行?不给行不行?反过来找你要行不行?罢了。算盘能解决问题,动刀枪也能解决问题。我们那个时候的选择就多了一样,通过扒拉转盘来解决。事实上后来真就发生了这么个事儿。咱们现在是在公元 1005 年,话说 38 年后就是 1042 年,辽朝就觉得自己这边实力强了,你看你大宋连个西夏都打不过,哎,谈判啊,咱能不能把碎壁长一长啊?我实力,你看我这腱子肉长了,那宋朝这边就说了,嗯,不是不能长,但是咱不能白长,您呢?得干活啊,涨钱。
但是你帮我对付西夏,后来谈判的结果就是这样,穗币从 30 万涨到了 50 万,但是辽朝答应帮宋朝打压西夏,那站在宋朝的角度来看,这笔钱是什么?每年是多花了 20 万,但是就能让大辽铁骑做我大宋的雇佣军,解决我大宋的西北大患,你说划算不划算?当然划算,你看战争手段,不是说就绝对不能用,但是它有一个问题,就是要么大赢,要么打输。但是现在变成扒拉算盘,讨价还价,变成这种商人的方法就可以精细的调整双方关系,这就意味着国家的战略工具箱里面多了一样好使的工具,这是不是个变量?还有第二个变量就是双方多了更多的牵绊。
本来草原和中原大家各过各的日子,除非打仗,那可以互相老死不相往来,对吧?要知道在尘缘之盟之前,中原经常打不过草原,中原经常要花钱消灾的,这在历史上并不罕见。宋真宗给的钱也不是头一回,比如公元前 200 年,汉高祖刘邦就被匈奴围在了白登山,就是今天山西大同附近啊。那最后怎么解决的?花钱,花钱贿赂了匈奴单于的老婆,才解决了问题。还有公元 626 年,唐太宗李世民刚刚当上皇帝,椅子还没坐热,突厥大军就打到了长安城边、渭水桥边,最后怎么办?破财免灾,据说是把长安府库里的钱掏空了才把突厥人清走。但是请注意,跟我们今年讲的禅院之盟不一样,这两笔钱是一次性给的。虽然也是花钱买和平,但是买到的就是你撤军,我只买这一个行动,我没有其他作用,我也没有改变你就是我给钱你走人,就这么简单,等中原政权缓过劲来,那就要报复。哈哈,因为汉高祖的仇是要等到汉武帝的时候才报,对匈奴进行那种离庭扫穴式的报复。唐太宗就比较狠,要不怎么叫千古一帝,唐太宗只等了三年就跟突厥翻脸,就灭掉了东突厥。
你看在我刚才讲的这两个案例里面,中原政权它并不承认,草原政权有和我共存的权利的,我为什么要给你这笔钱的本质只是我的权宜之计,是你对我勒索的结果,所以我也不用承诺你什么,你现在走了就行,将来我也保留包袱的权利。我们双方之间是分开的,但是 1005 年的禅圆之梦就不一样,你注意到没有? 30 万并不是一次性的付钱,是每年都给,要不怎么叫碎币呢。这样一来就不仅在法理上承认了双方共存的权利,而且也约定了双方的长久的面向未来的那个权利义务关系,对吧? 30 万的碎币可不是大宋朝一次性的付出,一次性的承受损失,是每年付钱,这就拿到了一个很宝贵的东西,就是对方行为模式的长期塑造。哥哥每年给你发钱,但是钱不是白拿的,拿了哥哥我的钱,你就要好好约束你手下的部落和军队,不能过来闹事。你要是不乖,这钱就不给了。这是对方行为的约束,我花钱买的不是你这次走,而是一种你的长期的符合我期待的行为模式。
所以我看见有人这么算账,说宋朝给辽朝的 30 万的税币本质上是什么钱,我们还可以把这笔钱看成是在辽朝内部培养一批亲送派的钱。嘿嘿,你想啊,只要不打仗,每年申不动绑不摇,旱涝保收就可以拿到 30 万。这钱对大宋来说确实不算多,但是对辽朝可不算少啊。如果将来我们设想一种情景,如果将来辽朝内部有人说去他的缠冤之盟还是打架比较爽,来再干架,那辽朝的内部就一定会有人跳出来反对吧?比如说管财政的官员就会跳出来反对,说别家不打,每年白来 30 万,打了不仅这 30 万没了,你也不见得能打得赢,这样的声音一定会出现。
所以你看每年 30 万就等于在辽朝内部培养了一批为和平说话的人,这不就是让 1005 年签订的这份和平条约更有约束力了吗?对方行为的塑造说到这儿了,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再强调一下,不是所有的战争都是可以算账的,我们今天之所以讲战争中的算账,只是借着禅院之盟这个话题来看看,就是战争这个事也很复杂,它也有理性权衡的这一面,它仅仅是一面。
斯坦福大学的政治学教授詹姆斯费伦在 1995 年写了一篇文章叫战争的理性主义解释这篇文章角度很巧,也算是现代国际关系学中讨论战争的经典论文。他其实就是问了大家两个都关心的问题,第一,你说战争为什么会爆发?第二,如果搞清楚了战争为什么会爆发,那咱们就讨论一下怎么避免战争爆发。
问题一问出来,大家就有点懵,战争为什么会爆发?哇?这原因也太多了,可能是因为个人野心,可能是因为利益格局,也可能压根就是个误会,擦枪走火,甚至像特洛伊战争那样,就是为了抢一个美女海伦,对吧?每一场战争都不一样的爆发原因,那没法讨论。你看费轮这篇文章,它高明就高明在这儿,把这个问题翻过来问了一下,换了个问法。有时候学术就是这样,换了个问题,哇,马上就境界大开,问题迎刃而解。换了个啥问法呢?不是问战争为什么会爆发,而是请你反过来问,战争之前好歹会有谈判,哪怕互相威胁叫喊几句总是有的吧。
这个阶段,谈判阶段,请问这个谈判为什么会破裂?本质上是一个问题,但是站的角度不一样。站在战场上你看到的东是厮杀激情,看到这些,但是你一旦在谈判桌上,你站在这个视角来看,你马上就明白了。对啊?如果我决定要打仗,那一定是因为我觉得我能赢,我胜算高,所以战争爆发,它不是什么上了头,冲冠一怒为红颜,不是,它一定是某个人的理性计算,对吧?我们站在谈判桌上可以想一想,假设现在我就在谈判桌上,我觉得我浑身都是理,我就代表正义,对方简直就是混帐。
但是我一算账,我这身后只有 50 个兄弟,对方有 200 个人,那我还打个啥呢?对吧?我浑身是理,我也只能认栽,我不会打他,但是如果对方 200 个人是徒手,我身后 50 个兄弟有枪,那你还打个啥,对吧?我这手肯定那正义爆棚,我肯定亮家伙,在桌上把枪拍出来,你得认在。
当然还有如果大家争的利益只有1万块钱,对吧?我一算,即使我打赢了,给我的兄弟付医药费都不够,那我还是不会打。所以你看让谈判破裂这个决定不好做的,而做这个决定背后一定是理性。所以你看在谈判桌的视角是这样的,世界上所有的仗都不用打,大家把所有力量都摊出来,你有多少人、有多少强,你有什么顾虑,所有的因素都摊在桌面上,大家算完之后,你看我胜算比你大,你是不是不该打,对吧?现在听我的安排,那还打什么打?听到这儿,一个精彩的结论出来了,就是如果战争爆发,什么原因?只有一个原因,你看这学历上又统一到一个原因上,就是有人算错了吗?对吧?肯定是谈判桌上的,双方都觉得自己胜算打过对方,那不可能,最后的赢家只能是一个。所以一定是有一方他要么是低估了或者高估了某个因素,要么就是弄算了某个重要的变量。
所以你看分析到这儿,那个第二个问题就是怎么避免战争,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出来了,要想减少战争,努力的方向之一就是要推动信息的共享,战略的透明,谈判桌上尽可能把所有的因素谈出来,能够算透,有一方就一定会怂,战争就不会爆发。这当然只是他这篇很复杂论文当中一个逻辑了啊。
那今天我之所以要介绍费伦这篇论文给你,其实是想请你注意到,就是再激烈的冲突的背后也都有理性的一面,我给你举个咱们身边的例子,日常生活中的例子,你再来体会一下。比如说很多家长都会很暴怒的骂孩子,甚至打孩子,你问他为啥,他会说我们家这小孩太不争气,太坏了,对吧?我是气得失去了理智。真的吗?真的失去了理智吗?我们不妨这个时候请他想一想,假设你正在暴怒的时候,孩子的老师打来电话,或者您自个的领导给你打来电话,你马上把电话接起来,请问你能不能换一个态度,好好说话呀?肯定能,你哪里失去了理智哈?你马上一秒钟你就能切换过来,你失去了什么理智呢?所以你看,没有什么被孩子气疯了这回事儿,你只不过心里在算账。你知道孩子的老师或者自己的领导你得罪不起,而现在对孩子发泄一通,孩子又不会反抗,你没有代价而已。就这么简单,这个事实是很诛心,但是它就是个事实。
所以感谢 1005 年的宋辽双方,他们其实都是现代中国人的祖先,当时的人是要感谢他们放下刀枪和恩怨,为双方争取到了 120 年的和平。我们这些后人则要感谢他们从打仗到算账,他们探索出了一种新的冲突的解决模式啊。
我们对美好生活的诉求源自每一扇不凡之门的开启。卡萨帝为爱而生链接家的艺术。今天咱们这期节目的最后一段,我还想聊一个话题,就是宋真宗在整个过程中的那个角色。一般的印象,宋真宗就是个胆小鬼,咱都没法替他说话,因为现在留存下来的史料有大量这样的故事给大家这样的印象啊。比如大家熟悉的说宋真宗御驾亲征,但是寇准逼着他上路的,那在路上他一度又有点犹豫,到底我要不要去前线呢?要不我干脆跑路去南方算了?这个时候是一个老将军叫高琼,给他做了一番分析。这高琼了不得,开国名将,这时候也 70 岁了啊。岁数大,所以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在皇帝面前说话有分量。高琼是怎么分析的呢?他就请皇上看看,说咱们看看身边的这些士兵,他们的家小妻子可都在京市开放。咱们这支队伍要是开始往南方跑路,这些人你觉得他会跟着你吗?不会的,路上就会逃亡,所以到时候咱们君臣很惨的,就不用犹豫了,赶紧上禅州前线。
老将军说的话,那等到了前线,宋真宗到底敢不敢过黄河,这又是个问题,还是 70 岁老将高琼出马。高琼是不识字,所以那话说的也是糙,说陛下你要是不到北城,不过黄河老百姓会像死了父母一样的悲痛。旁边有文官就不爱听了,说高俅,你说啥呢?屋里高琼就大怒,说你们这些文人,你们这些写文章作诗的人,敌人都在眼前了,还说我无礼,来来来,你们给敌人念首诗,你看他们对不对?然后就连拖带拽的把宋真宗弄过了黄河,哈。反正看禅院之盟这个阶段的史料,对真宗皇帝咱就是这个印象,他就是胆小鬼,最后让身边的人驾着,哎,上了前线没办法,历史叙事它就是讲故事,一个精彩的故事里面既然已经有了像寇准,哪还有我刚才讲的高琼这样的正面角色。哎,那没办法,只好麻烦真宗皇帝这个配角当好绿衣衬托人家红花。所以把你写成胆小鬼,你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但是你想在真实的历史场景里,皇帝可能是配角,不可能,他肯定是主角嘛。
有社会经验的人都知道,在重大决策的时候,那个最终的决策者他可能是要把决策的那个时间尽可能往后提,可能会事先要听各个方面的意见,也会把各种各样的选择摆在桌上,让大家充分讨论,但是最后的决定一定是他做的,不大可能是旁人逼的。道理很简单,对吧?决策者的本事那不见得是最大的,但是负的责任他一定是最多的嘛。寇准,你本事再大,你能用来负责的是什么呢?不就是你自己的这条性命吗?宋真宗本事再小,他要负责的可是整个江山是他们老赵家的列祖列宗,这个责任不同,做决策的时候要考虑的维度当然就更多。所以我们评价一个决策者,不能看过程,得要看结果。
不管宋真宗皇帝在过程中有什么样的表现,是犹豫、是胆怯,是举棋不定,人家最后不是伤了前线吗?他是不是上了前线?是不是出现在黄河以北?是不是在指挥全国的兵马调度?他是不是当着辽国使者的面说出了很硬气的话?他说我守的是祖宗的基业,我不能丢的,你们辽朝要土地没有什么道理的,如果非要,那我就只好跟你们决战到底啊。当然我也觉得河北的老百姓太苦了,如果可以用钱来解决问题,资助你们一些钱,只要不伤我朝廷的体面,那不是不可以。你看当着辽国使者这个表态算是有态度有底线有分寸吧。
我这儿这么说不是为了送真宗做翻案文章,而是我们文明之旅这个节目特别想做到的一件事情,就是我们既然是按照历史的节律一年一年的讲历史,我们就必须假设自己就是当时的人,我们就生活在历史的现场,我们这样就更有机会也更有责任的去理解每一个历史当事人的弱点,悠长去体察他们的和爱。
那宋真宗皇帝作为历史现场的主角,他看到的问题,他要处理的因素比我们这些后人,比那些旁观者要多太多了。他作为皇帝不可能像寇准那么慷慨激昂,他必须持重谨慎、如履薄冰。为什么?因为他要考虑的因素非常多,非常微妙、非常隐晦,甚至是不足为外人道的。我在这儿给你举个例子,算是讲禅缘之盟的一个番外篇,一个很多当事人其实没太注意到的因素。话说这个宋辽双方在禅州城下对峙的时候,辽军心里是非常害怕的,为什么孤军深入上千里,背后全是宋军的大据点和胜利军啊?
比如说定州的那个大将叫王超,手里至少握着十万河北军的精锐,十万一包抄上来,搞不好就和禅州城的宋军是前后夹击。所以辽军心里害怕很正常,这是摆在面上的局势。但是请问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呢?真实情况是宋朝这边儿,宋真宗这边儿是更担心这个王朝。话说真宗皇帝在前一年就是 1004 年的 11 月 29 号,就给这个王朝下过令吗?说你赶紧带队伍拷过来,皇帝在这儿呢。但是这都一月了, 1005 年的一月了,过去一个多月了,王超还是没有来,他为什么不来?可能性会很多的,但是有一种可能无法排除,就是这个王超要拥兵自重,游民自重干什么?不知道,如果宋军败了,他手里那是 10 万河北军的精锐,他那个时候就有了投靠辽朝的筹码。这不是我们在下菜历史上有先例,就在 58 年前这样的事情发生过的。
话说公元 946 年就是契丹灭后晋的那一场战争,就是后晋大将叫杜崇威吗?率领 30 万大军就是在河北按兵不动,最后就是杜崇威投降了契丹,就间接导致皇帝这边开封城这边沦陷,后晋王国这里站在当事人的角度来看,现在的情况是不是一模一样?所以宋振宗这边害怕为了不把王超逼得铤而走险,朝廷对这个事也是讳莫如深,大家都是看破不说破,对吧?万一你说破了,反而把王超给逼反了怎么办啊?果然陈云之盟达成之后,朝廷还是要把王朝叫来,但是一路上小心翼翼,既不能让他觉得朝廷已经对他起了疑心,又要一点一点的剥夺他的军权,最后剥夺完军权也没有触犯他,当然也绝不可能再让他带兵了啊。
这件事情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给抹了、给处理了,你看这么巨大的战场变量,但是当时不能明说,因为怕他真的实现。事后也不方便明说和做处分,因为咱也没有证据说人家王朝真的就要造反,对吧?也不能让宋朝的武将们觉得,唉呦,好寒心,你看这个皇帝随意猜忌,我们也不能让辽朝觉得宋朝这边其实内部军心不稳,对吧? 30 万岁币哟,要少了咱再打回去也不行。所以皇帝这个变量这件小事也是心中的大事,只能忍了。
这还只是禅元之战中的一件事,作为一把手的宋真宗在做每一个决定的时候,他要面对的是多少这种凶险的、晦暗不明的、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隐藏变量,只有他自己知道。作为后人,我们如果非要期待他像有的电视剧里的英雄一样,带领手下拿到一场痛快的胜利,说太为难他老人家了。年轻的时候我爱听京剧梅兰芳先生的穆桂英挂帅,里面有一段唱词叫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滴雪飞溅石榴裙。有生之日则当尽寸土,怎能够让于他人?藩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这个词写的真好,细里听也真是痛快。
而今天我们在讲 1005 年的禅院之梦,讲的是中国历史上一次虽然不痛快,但是有新意的和平并不总是对的,但是和平它毕竟是好的。即使不得不诉诸战争,我们想要的最终结果不也还是个和平了?唐代诗人杜牧有一首很著名的诗叫提乌江庭来讲项羽的,其中有这么一句,说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说你这个项羽死心眼,到这个时候讲什么怕愧对江东父老,为啥要自杀勒?你回江东吗?没准招募子弟还能卷土重来,再来大杀一回呢。
这是杜牧的诗,但同样还有一个题材。我还看到一首随云摘主的诗。自古纷纭说相公愚顽不肯过江东。果真收拾从头起,多少生灵涂炭中。你项羽真是要卷土重来。我不管对错,那要死多少人呐?咱们这个节目叫文明之旅,我们不仅仅是一个讲历史故事的节目,我们还要去分辨在所有这些我们谈到的人和事当中,什么才是文明的那个方向。刚才说的这后一首诗随云摘主的诗显然没有前面杜牧的那一首诗有名,对吧?但是你一听你就知道这首诗背后的观念更文明,这俩字没有什么玄虚的,不过就是人类发展到今天,那些最能保护人、最能尊重人,也最能发展人的那些观念、制度、行为,对吧? 1005 年,宋辽禅渊之盟签下来了,辽军是缓缓的撤出华北平原,春回大地,老百姓又能够安居乐业。大宋朝很显然没有胜利,但是大宋朝从此有机会变得更加的文明。
好,咱们下一期公元 1006 年再见。